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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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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辱

宋淮舟的大軍日夜兼程,很快就趕到了距離鄴城不遠的康城。康城是一個人口不到一千的小城,因為臨近鄴城,這裏的百姓早就逃的逃、散的散,如今儼然成了一座空城。

大軍停在了康城休養生息,宋淮舟一邊與幾位副將在府衙裏商議對抗北涼的策略,一邊派江宴帶了一路先鋒軍去查探周圍的情報,如無異常,他們便要盡快運送物資去鄴城。

北涼人最是狡猾,從康城去鄴城的路上一定會預先埋伏阻斷。江宴回來時神色凝重地將沿途的情形一一匯報,幾名年輕的軍士聽了之後紛紛面露笑意,神色輕松地說道:“太好了,既然沿途都沒有北涼的人,咱們明日一早就將物資送過去吧。”

宋淮舟卻沈重地搖了搖頭,一口否決道:“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兵部右侍郎趙廉質疑地反問道:“元帥這是何意?如今鄴城幾乎到了彈盡糧絕之境,若是遲遲不見糧草,只怕他們自己就要先亂了陣腳。江兄弟既然已經查明沿途沒有敵軍埋伏,咱們就該第一時間將糧草送過去,再趕緊去與他們匯合,商議對抗北涼之事。”

趙廉的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聽的幾個小將都熱血沸騰起來,但宋淮舟卻依舊面色凝重。他眉目低斂,沈聲說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北涼人一向狡猾,大軍壓境糧草先行的道理他們豈會不知道?鄴城再如何固若金湯,沒有充足的糧食,軍士們為了保命,要麽拼死一戰,要麽就只能棄城投降。

我外祖父對朝廷忠貞不二,定然是寧死不降的。以我對北涼人的了解,他們定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只要阻斷了朝廷的支援,鄴城遲早會成為他們的囊中之物。”

北涼人生性狡詐,又詭計多端。他們若是貿然行事,必然會陷鄴城軍士於絕境。眼下正是初春,糧草本就不充足,若是丟了糧草,不但救不了鄴城裏死守的士兵,他們自己的軍隊就要先自亂陣腳。

“元帥這話雖然說的有理,但是江兄弟的確是沒有查探到伏兵的蹤影,咱們總不能因為元帥的猜測就眼睜睜等著看鄴城彈盡糧絕吧?我看元帥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吧!”

趙廉身為兵部右侍郎,往日跟在兵部尚書身邊,聽的見的都不少,雖然從未領兵打戰,但自認是遠見卓識之人,兵書讀的也未必沒有宋淮舟多。

此次尚書舊疾覆發,他原本以為自己能有機會大放異彩,沒想到陛下卻欽點了剛及弱冠的宋淮舟。雖然宋淮舟曾經生擒過段業成,打敗過北涼人,但他是容老將軍的親外孫,若是老將軍有意將功勞讓給他,也不是不可能。

趙廉因此並不肯信服他,此次又聽了他不肯出兵運送糧草的這一番話,心裏更是不服氣。只當他謹慎過了頭,實則是畏懼北涼人。

軍中也有一些人是曾經跟著宋淮舟與北涼人交過戰,見趙廉對主帥如此不恭,氣憤不已地說道:“趙將軍恐怕連戰場都沒上過吧?又怎麽知道北涼人的心性?連陛下都認可咱們元帥的能力與經驗,你憑什麽對元帥不敬?”

趙廉自視甚高,什麽時候被人指著鼻子罵過,更覺得軍中之人粗鄙無知。他忿忿說道:“你們倒是信服元帥,可我趙廉就不是那等貪生怕死之人。既然元帥不願運送物資去鄴城,那我就親自帶人去送,我可不怕那什麽北涼人。我就不信他們還能憑空冒出來不成?”

“趙將軍非要如此一意孤行嗎?”宋淮舟神情莫測地望著一臉激昂的趙廉,知道此人心高氣傲,越勸他,他就越是沖動。到底是從沒上戰場打過仗的人,又仗著自己熟讀了兵書,就不把北涼人放在眼裏。

此番出征,他為主帥,趙廉是他麾下的副將,營中軍士又是朝廷的人,並非往日跟他行軍打仗的舊部,若是爭執起來,只怕軍心不穩。

“不錯。”趙廉高傲地昂起頭,雄渾豪邁地說道:“我心意已決,運送糧草之事,元帥就交給我來辦,也不用多少人,給我兩千兵馬就夠了。”

“趙將軍既然執意如此,我也勸不住你。只是你雖與我置氣,我卻不能冒著丟失糧草的風險。此番我只能給你三分之一的糧草,再派五千兵馬與你同行,還請你萬事多小心。”宋淮舟知道勸不住趙廉,只能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

趙廉有意借此殺殺宋淮舟的威風,順便在軍中樹立威信,便欣然答應了下來。等他與擁泵者離開後,宋淮舟的親信又是氣憤又是擔憂地追問道:“元帥,你為何要答應趙廉那莽夫的要求?”

宋淮舟眉頭緊鎖,無奈地嘆息道:“他如此一意孤行,即便我仗著身份壓制他,他也只會不服氣。未免軍心不穩,只能由著他去了。”

“萬一他中了埋伏怎麽辦?他自己死也好,活也罷,我等只可惜了那批糧草。”軍士扼腕嘆息道。他們都是跟著宋淮舟從戰場上拼死拼活廝殺回來的,最是看不慣朝中的那些酸腐文人。

那趙廉仗著自己讀過幾本兵書就不把他們這些久經沙場的人放在眼裏,實在是氣煞人也。

宋淮舟如何不知道這些舊部下的意思,無奈地嘆息後,他眼神誠懇地望著幾位副將說道:“趙將軍心高氣傲,卻也是你我的同袍。他雖與我意見不合,我卻不能眼睜睜看他中了敵軍的圈套。明日還請王將軍帶三千兵馬殿後,晚趙將軍半個時辰出發去鄴城。

張副將你是大同府土生土長的人,論起來,康城和鄴城的地形你是最熟悉的。明日你帶三千人馬抄近路從山中繞過去,與王將軍兩頭夾擊,務必將糧草保下。”

聽了宋淮舟的部署,王將軍和張副將都點頭應承下來。他們雖然氣憤趙廉書生意氣一意孤行,卻也不會眼睜睜看他送死。

等他們離開後,宋淮舟看著神色凝重的江宴說道:“我們既然能猜到北涼人回來伏擊,他們也可能會猜到我們誘敵深入。康城這裏的守備不能松懈,吩咐下去,所有的人都打起精神來,防止北涼軍隊突襲。另外,明日我要親自帶領一支軍隊去城外百裏坡埋伏下來,若是北涼人偷襲不成,我們也能趁著他們撤兵的時候攻其不備。”

“元帥好計策,屬下明白了,明日必定會加強戒備。”江宴是宋淮舟的心腹大將,聽了他的吩咐,對他的安排心悅誠服。

宋淮舟的軍隊重挫了北涼的一支突襲隊伍,絞殺了兩萬餘人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京都。膠著已久的戰事,大齊一直處於劣勢,此番大大地出了一口惡氣,一時間群情激昂。

三月底,五公主與狀元郎崔延的婚禮在萬眾矚目下舉行,沈清歡身為皇室宗親,跟隨安王妃一同入宮送嫁。

崔氏式微,崔延又是尚主,婚禮是在公主府中舉辦的。京都中所有的官員都攜帶了家眷來公主府祝賀。

安王府中的幾位女眷同坐一處,卻彼此都不交談,異常沈默。自從出了孫沁雪的事後,秦昭雲動了胎氣,餘下的幾個月都只能臥床保胎。五公主的婚宴她自然來不了。

安王妃記恨宋淮舟,連帶著也不肯給沈清歡好臉色。宋箏是王府的郡主,又一貫心高氣傲,與沈清歡也不多說話,就連宋妍也只沈默地低頭吃菜。

沒過多久,永定侯府二房的一個小丫鬟走到了沈清歡身邊,說是柳氏想要尋她說話。沈清歡請示了安王妃後便起身,帶著秋葉秋蘭跟著離開。

沈清歡跟著小丫鬟來到柳氏那一桌,卻並不見柳氏的蹤影。問了柳枝後才知道柳氏去涼亭裏醒酒去了。

等沈清歡來到涼亭時,卻並沒有看到柳氏,反而是遇見了七公主。七公主今年剛滿十五歲,還有兩個月就要及笈。

“七公主……”沈清歡微微屈膝見了一禮,有些疑惑地四處張望,卻始終沒看到柳氏的身影。

“不必找了,沈二夫人不在這裏,是我要約你來此的。”七公主倨傲地昂著頭望著沈清歡。

沈清歡沒想到七公主會如此大費周章地約見自己,心中疑惑不解,面上卻不顯,淡淡笑道:“不知七公主尋我來所為何事?”

她與七公主不過是曾在大公主的聆音會上見過一面,往日裏也不曾有過交集,她實在不知道七公主為何會借柳氏的名義約她來此,而柳氏又為何會答應。

“我如今該叫你一聲宋三夫人還是沈氏?”七公主居高臨下地看著沈清歡,語氣裏有一絲淡淡地諷刺。

“七公主有什麽話不妨直說吧,母妃還在等我,我不便久留。”沈清歡不知道七公主語氣中的仇視從何而來,她自問應該不曾得罪過她。

“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明明已經嫁給了宋淮舟,卻還恬不知恥地勾搭穆時安,沈氏,你這麽做可對得起出征在外的夫君?”見沈清歡語氣冷淡,七公主的怒氣也被激出,開始口不擇言起來。

沈清歡聽了她的話,滿心憤怒地反駁道:“七公主這話是什麽意思?我雖然只是一介婦人,卻也容不得旁人汙蔑羞辱。”

七公主見她一臉義正言辭地反駁著,冷眼嗤笑道:“你以為穆時安給你送櫻桃的事就真的神不知鬼不覺了嗎?你如此不安分,還不讓人說了?像你這般朝秦暮楚見異思遷的無恥婦人,哪裏配做我們宋家的媳婦?我那好堂哥若是知道你做的這些好事,只怕是沒臉再回京都了!”

見沈清歡面露驚愕,七公主得意地笑了起來,譏諷道:“若不是看在穆時安的面上,今日這番話我就不是說給你聽了。你若是不知道收斂,還敢勾著穆時安,我就將這件事告訴安王妃,看她如何收拾你!”

說罷,七公主冷哼一聲,盛氣淩人地轉身離去,獨留沈清歡在涼亭中淩亂。秋葉和秋蘭聽了七公主的話俱是心驚膽戰。

這件事雖然並無內情,但架不住外人的臆想與揣測。如同七公主所言,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於穆時安而言,別人不過是說他情深意重,可落到沈清歡頭上,那就是不知羞恥,悖倫喪德,不堪為人婦。

沈清歡眼眶泛紅,雙手緊緊握拳,沒想到這件事竟然會被七公主得知,還拿來羞辱自己。

“夫人,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吧。”秋蘭見她如此傷心,心中不忍,柔聲勸解道。沈清歡點了點頭,斂去淚意,情緒低落地跟著秋蘭和秋葉轉身離去。

剛出涼亭就撞見了迎面走來的穆時安。看著她含悲的模樣,穆時安心中一緊,低啞著嗓子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可是遇到了什麽為難的事?”

沈清歡見到他關懷的眼神,鼻頭一酸,心中越發委屈。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送去的那一籃櫻桃,今日她也不會受辱,更不必擔驚受怕。

看著她越來越紅的眼眶,穆時安心中刺痛,眼神越發緊迫地註視著她,像是一定要得到她的回答。

沈清歡眼中滿是委屈,緊緊咬著唇,倔強地搖了搖頭,拉著秋葉的手,想要趕緊離開。穆時安見她想要躲開,眼神一轉,視線落在了一旁的秋蘭身上,不容質疑地說道:“你說,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被點名的秋蘭一時間有些語塞,她為難地擡起頭看著穆時安,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搖著頭想要制止自己的沈清歡,終究還是低下了頭。

“到底出了什麽事?你為何不肯告訴我?難道是有人欺負了你?”遲遲得不到回答,穆時安心慌地胡亂揣測起來。

秋葉被他問的有些不耐煩,擡起頭忿忿不平地說道:“穆世子,往後你別再來糾纏我家夫人了,免得她都成親了還要受你牽連。”

秋葉說完,拉著沈清歡的手就匆匆小跑著離開了。落後幾步的秋蘭想要追上去,卻被穆時安攔了下來。他眉頭緊鎖,沈著臉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秋蘭原先就對他有好感,此時被他攔下,見他一副誓要一問究竟的模樣,心中不忍,還是含糊其辭地說道:“世子不妨去問問七公主吧。”

說罷,秋蘭匆忙地繞開他,小跑著朝沈清歡追了過去。被留在原地的穆時安眸光一冷,沈著臉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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